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認識山友的開端》

那天,我在網路上傳送了一則訊息,對象是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人,記得那是兩年前的颱風天,在台東的背包客棧,一行受困的旅人圍成一桌談天,他與大家分享他在澳洲騎單車的故事,並且送給大家每人一張照片,背後寫上照片中的美景所在地,以及他的簽名,可惜那時的我極度害羞,只是縮在角落靜靜聽著,心裡好崇拜他,也有好多問題想問他,但一直到晚上就寢前,我還是一句話也沒說,什麼聯絡方式也沒留下……(推薦閱讀:環島日誌》一個人的熱血機車環島【中集:Day5蘭嶼→Day9花蓮】)

就這樣過了兩年,直到最近我開始有想登山的念頭,卻不知如何開始,正值苦惱之際,我的腦海中出現這個人,或許他可以帶領我進入大自然的世界,我連忙翻找抽屜,從抽屜的最底層翻出那張保存良好的照片,翻到背後找到他的簽名,在網路上搜尋了他的名字,很幸運地讓我找到了,看了看他的個人頁面,果不其然有許多篇登山的網誌,而他拍的照片依舊如此美麗動人,吸引著我想走進照片中的世界,而我也不像兩年前那樣膽小了,鼓起勇氣傳了訊息給他:

「你好,我最近想開始登百岳,但沒有任何經驗,看到你的網誌覺得超棒超熱血的,請問可以請教你一些問題或是吸收一些你的經驗嗎?」

「可以啊!什麼問題都可以問。」他親切地回應,開啟了一連串的問答,很專業地回答了我所有問題,這對於一個登山新手來說,是何等大的幫助。問題問得差不多後,他說:「我七月會帶朋友去登山,如果你裝備七月以前買好,可以一起。」

「真的嗎?那我得趕快去購入裝備了!」

 

大同分駐所旁的簡便過夜》

7月27日晚上九點,我早早便在松山火車站門口等待了,到了預定集合時間九點三十分,一名男子向我走來,「你好,我是阿塏。」

「你好。」我微笑答覆。

接著另一名女子從火車站裡走出來,「你好,我是跟阿塏在雪山認識的山友,我叫小柔。」

一段基本的自我介紹後,我們上了阿塏的車,開車前往宜蘭,途中停了便利商店吃消夜、買隔天早餐、行動糧,最後在大同分駐所附近的路邊停了車,在車子旁搭簡易的帳篷,三個人早早就寢,但因為帳篷搭在路邊,整個晚上都有車子呼嘯而過,還有野狗在帳篷旁看我們睡覺,讓我們整夜無法入睡,天亮後便起來吃早餐了。

雖只是個簡便的過夜,但對於鄉下土包子的我來說,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在路邊紮營,之前只有在有完善設施的露營地露營過,所以天亮後我便想記錄睜開眼睛的那一刻,從這個簡易內帳裡面,可以看到外面的樹木與天空,接著走出帳外,可以看到太陽從遠方升起,陽光穿越樹林,將世界照亮。

我們迅速收起帳棚,在車子旁吃早餐,此時阿塏問我:「你是怎麼找到我的FB的?是從社團的文章嗎?還是我寫的網誌?」

「嗯…這原因說來話長…其實我們在兩年前見過面…就是在颱風天的台東…」我娓娓道來。

「我都記得啊!可是怎麼對你沒有印象?」

「因為我那時候很安靜,都坐在旁邊沒有說話。」我笑著回答。「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?」

「不會呀!因為我們曾經見過面,你不是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陌生人啊。」說完這段緣由後,我們一起起身走向大同分駐所。

一邊走路的同時,我開玩笑地說:「我從你送的照片背後的簽名找你,可是你的簽名實在是太醜了,害我看了好久才看出來是什麼字!」我們相視大笑,在嘻笑聲中完成了入山證申請,接著開車前往登山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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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段消磨意志力的負重長征》

車子停在登山口附近,整頓好裝備,在登山口拍了一張合照後,便開始這段長征了,走沒幾步路,阿塏問我:「你覺得這樣負重還可以嗎?」

「目前還可以,但等一下我就不知道了。」這是我第一次揹重裝,雖說是重裝,但也才揹大概不到十公斤,小柔和阿塏都揹得比我重,尤其是阿塏,揹了大概二十公斤吧!

「如果不行要說喔!隨時想休息也可以說,我們不急,可以慢慢來沒關係。」兩個山友很貼心地關心著我。

「我可以的!」我信心滿滿,但隨著走的路越來越多,腳越來越酸,越來越喘,負重部位肩膀和髖關節也越來越痛,我的意志力也漸漸被消磨殆盡。

小柔說:「到後半段的時候,你會像是完全喪失意識一樣,完全靠微薄的意志力在撐著,我上次爬雪山的時候就是這樣,爬到最後沒有意識跟知覺,然後怎麼登頂的都不知道,但是你不要放棄,套句阿塏說過的話:『當你覺得快要不行的時候,撐過去,你就Level UP了!』」

阿塏在旁笑說:「對啊!沒錯!撐過去你就Level UP了!」

「好…我盡力…」我用僅剩的意識笑著說……

「撐過去,你就Level UP了!」後半段的路程,我都是用這句話在支撐著自己的。

在大約路程三分之一的地方,有一個水龍頭營地,可以取用冰涼的水,有人用水來洗臉,有人用水來泡茶,我到這裡時有松蘿湖快到了的錯覺,但錯覺就是錯覺,過了水龍頭營地還有好大一段長征…

而沿路我也笨手笨腳的,不是腳撞到石頭,就是頭撞到橫倒的樹木,好不容易快到松蘿湖的時候,腳竟然抽筋了,而且極度疼痛,痛到無法行走,只能在石頭邊坐下,等抽筋緩解,阿塏和小柔見狀,輪流幫我揹背包,此時我好感動,又覺得自己真的很弱,還這樣造成別人的負擔…

我就這樣在山友們的協助下,拖著抽筋的腳,忍痛爬上松蘿湖,我的意識與體力,也在抵達終點後,一點兒也不剩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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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於到了!松蘿湖!》

歷經5個小時的攀登,我們終於抵達松蘿湖,在抵達的那一刻,映入眼簾的是被群山環繞的人間仙境,剛剛所有的痛苦瞬間煙消雲散,身心靈皆完全被治癒了。

我們迅速搭建好地墊、天幕和帳篷,然後馬上躺下休息,松蘿湖也漸漸起霧,清涼的感覺好舒暢,此時小柔不禁讚嘆:「啊!這才是人生啊!」

休息一會兒,我起身在松蘿湖邊漫步,夏季的松蘿湖是枯水期,雖然不是我想像中那樣一汪大片的湖水,可那蜿蜒的水溝,從各個不同的角度看,模樣也各不相同,別有一番風味。我站著環顧四周,綿延的群山環繞這個天然的盆地,盆地中有湖水、有草原,而我們的帳篷,就這樣坐落在山間湖邊,頗有遺世獨立之感,而且在這裡手機收不到半點訊號,可以享受完全的寧靜,不被世俗打擾,解放平時在都市中被網路和社交軟體綁架的自己。

走著走著阿塏蹲下來指著地上說:「像地上這些星星狀的植物,都代表水曾經淹過這裡,看這些植物分布的位置,就可以知道滿水位的松蘿湖的範圍。」我蹲在地上看著這些地上的星星,幻想著松蘿湖一片汪洋的樣子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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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勢溪取水》

在松蘿湖稍作休息後,我們前往南勢溪取水,需走半小時路程,從松蘿湖先經過一些草叢,接著是一段泥濘的石頭路,還有幾顆橫倒的樹木,雖說路程不算遠,但也需要一些時間,最好早點出發,避開天黑與下雨。

我們到時已經有不少人在溪邊戲水,他們大聲招呼:「要取水去上游那邊喔!」我們人手一個水袋、水瓶,走到上游處取水,溪水清澈可見底,我竟有些驚喜,因為長期身在都市裡,好久沒見著這樣清澈的水了,若不是阿塏說:「通常取完水我都還會再煮過,怕有微生物跟寄生蟲。」我可能就直接撈一把水送入口中了。

取完水後我們將毛巾放入溪中沾濕,擦拭身體,溪水冰冰涼涼的,好暢快!帶走爬山後身上的汗水與黏膩感,旁邊還有些人直接脫掉上衣洗澡呢!

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在野溪取水喝,對於這樣的山林生活體驗,喜歡極了!大自然總是能這樣帶給我珍貴的禮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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豐盛晚餐間的談話》

取水回來後我們準備煮晚餐,晚餐是粄條加小香腸,我邊吃邊讚嘆:「天啊!好好吃喔!」小柔在旁笑說:「在山上什麼東西都會變得很好吃,即使只是簡單的東西。」真的是這樣,我不知道這其間有什麼魔力,可我就是覺得,我吃了一頓五星級的饗宴。

吃飯時我們聚在一起暢談,聊旅行、聊未來想做什麼事、還有聊一些現實生活的工作,我說:「我不想要一輩子都在同一個工作環境,每天就是固定時間上班、下班,好想做個自由的工作喔!」我還說了:「好想環遊世界,像阿愷這樣單車旅行。」聊夢想這一塊時,我總是天馬行空,對夢想充滿夢幻的想像,可阿塏跟我談了現實層面:「單車旅行很累的,要考量體力,如果可以,選擇機車或是汽車會比較好,只是花費就會比較高,還有住宿方面,要沙發衝浪嗎?沙發衝浪有危險性,如果遇到壞人怎麼辦?如果要野營野炊的話,要學會怎麼用汽化爐,因為瓦斯不能上飛機……。」阿塏說了很多,逼迫我去思考一些現實層面的問題,但最後他說了一句話:「如果這些都想清楚了,想做就去做吧!」

我們從天亮聊到天黑,在這裡天黑後沒有電視可以看,沒有手機可以滑,突然時間變得好充裕,可以做好多自己想做的事情,或是只是單純發呆放空、大家一起聊天,在頭燈的照明下,大家圍成一圈,或坐或躺,我好愛這種氛圍。

天黑後我們繼續聊,我抒發了好多想追求夢想又被家庭牽絆住的煩惱,阿塏說:「如果是我,我還是會不顧一切地出發,有時候,牽絆住自己的不是別人,而是自己,因為就算有機會讓自己選擇,有些人可能也還是放不下。」我聽了皺起眉頭,心情突然好沉重,他又說:「不是我們太天真,是這個世界太複雜。」

「來吃幾塊蘿蔔糕當消夜吧!」煎得金黃酥脆的蘿蔔糕,香氣四溢,我沉默地吃著,腦海中迴盪著阿塏的那句話…

「不是我們太天真,是這個世界太複雜。」

而此時我也不知道是太累、受風寒、還是不適應高山,頭部開始劇烈疼痛,跟小柔要了止痛藥吃,躺在地墊上無法活動,靜待藥效發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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滿月下的十七歲少女》

「是滿月耶!」小柔和阿塏大喊。

原本躺著休息毫無生氣的我,立刻彈跳起來,走出天幕看。

滿月從山頭升起來,可惜我的手機拍不出它的美,好在阿塏有相機,而且還帶了兩台,還有腳架,我掂了掂相機的重量,沉甸甸的,實在無法想像怎麼揹它們上山。

「快點過來!站在這裡!」阿塏示意我和小柔,將我們引到合適的位置,用他那神聖的相機,幫我們拍了好多張美照,美到令人窒息。

在滿月的照映下,我覺得自己跟松蘿湖一樣,像一個十七歲的少女,雖然我已脫離十七歲幾年了,說這句話時怪羞赧的,可滿月與松蘿湖確實有這樣的魔力。

「你頭不會痛了啊?」阿塏問。

我笑著搖搖頭:「不會了,看到滿月就痊癒了。」

真的非常感謝阿塏,讓我有幸能與這樣美的滿月合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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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那一剎那》

我永遠無法忘懷清晨打開帳篷的那一剎那,清新的空氣、朦朧的白霧、和煦的晨曦……,原來在山林中甦醒是這種感覺啊!

小柔梳洗完後,煮了一碗水,拿出兩包奶茶茶包,不一會兒工夫,兩杯香濃奶茶就泡好了。

「好好喝喔!」我露出幸福滿溢的表情。

「這只是一杯奶茶啊!」小柔笑說。

「我知道啊,可是真的好好喝喔!」在山上真的任何普通的東西都會變得好美味,我想可能是因為身處對的地方,所以無論做什麼都是幸福的。

清晨的松蘿湖,陽光微亮,太陽還未探出頭來,一層薄霧如白紗般罩住松蘿湖與群山,這就是所謂十七歲少女的面紗,美麗而動人。

我們坐著喝奶茶,等待著日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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陽光傾瀉而下,溫柔地、溫暖地》

在太陽探頭出來前,背後的山頭已漸漸被照亮,那條明與暗的交界線,不斷地移動,從山頭開始,到山腰、山腳、草原…,最後整個松蘿湖都被照亮了,然後太陽終於探頭,光芒四射,和漫畫上畫的一樣,陽光是放射狀的,從山頭傾瀉而下,溫柔地、溫暖地,而此時霧氣被陽光照得閃閃發光,像是被施了魔法。

阿塏早已架好相機,將日出的美麗一點也不留地攝入,當然,跟日出合影也是必須的,我和小柔在陽光下來回奔走,期待與太陽共譜出美麗的照片。

我還是要再說一次,真的非常感謝阿塏,和他的神聖的相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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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餐與告別》

與太陽合影完後,我們回帳篷享受美味的早餐,是蘿蔔糕和玉米濃湯,吃得好飽好滿足。

吃飽後將東西收一收,並將帳篷與天幕收起來,然後在松蘿湖流連忘返,直到時間不早了,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與之告別。

臨走前還看到盼了一整晚沒盼到的松蘿湖水怪──白腹游蛇,可愛的小傢伙從湖中緩慢地探出頭來,又迅速地竄回水裡、土裡,消失無蹤,像是特地出來與我們告別似的,幫我們畫上圓滿的句點。

「哇!該看的都看到了,可以沒有遺憾地走了!」小柔滿足地說。

謝謝你,白腹游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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